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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找大舅子鐘玉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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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祁輕筠冷下臉來時那氣勢實在太過駭人,祁有歲就算想反抗,也怕對方盛怒之下,發起火來把自己的頭按進臟水桶裏,當下便咬著唇不說話了。

他沈默地僵硬著身軀,站在面若冰霜的祁輕筠面前,梗著個脖子像個不屈不撓曲項向天的大鵝,肩膀上還可憐兮兮地掛著一塊有味兒的抹布,卷曲發黃的抹布毛邊和他囂張的氣質格格不入,有一種滑稽的反差感。

祁輕筠因為他,被老師安排了不少事要做,當下也懶得理他青青白白好不難看的神色,被別班的生活委員叫走後便急匆匆地出門,出去檢查別的班級的打掃情況。

這場沖突的爆發以祁輕筠的退場作為結尾,落下帷幕,氣氛接近凝結的沈悶瞬間,誰都沒有註意到,在教室的後門,有一個人已經將祁輕筠和祁有歲的行動全部收入眼,甚至在祁有歲安靜下來之後,還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雙手背在身後,慢悠悠地離開去檢查別的班了。

而等祁輕筠忙完重新跨進十班的門時,班內的大掃除已經臨近尾聲,同學們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把剛才因為拖地挪走的椅子挪回原位。

看著祁有歲蔫不拉幾的背影,祁輕筠心中的怒火也隨著時間的流逝熄了大半,理智逐漸回籠,將之前的事在心中細細品過之後,心中才逐漸浮現些許忐忑和不對味——

自己剛剛,是不是對祁有歲太兇了?

雖然對方確實不應該偷懶,但要是對方沒說謊,真的有潔癖呢?

祁輕筠將任務表放在桌上,無意識地蜷縮起放在身側的指尖,擡眼看向祁有歲。

祁有歲被祁輕筠收拾過後,似乎已經老實了,垂著一頭柔軟的黃毛,手臂上的袖子擼起,蹲在地上皺著眉,不情不願地搓洗臟抹布。

他身後的玻璃已經被擦得特別幹凈,再也不像之前那樣霧蒙蒙的了,反而像一塊剔透水晶鉆石,在日光的照射下,反射著清透明凈的水光。

只是,祁有歲洗抹布的動作依舊不是很熟練,面上甚至還帶些顯而易見的嫌棄,煩躁地將抹布搓成一團球後又展開,在水裏晃了兩下,水濺的地板上哪裏都是水窪,隨後就想偷懶,徑直站起身將濕淋淋的抹布拎出水面。

結果,他剛站起身,就冷不丁看到祁輕筠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自己面前,差點一口氣嗆在嗓子眼裏:“.......!!!”

他像是生命安全受到威脅的小動物,下意識猛地向後仰想要避開,後背像一只繃到極致的弓,腳步趔趄著後退時甚至碰到了身後的課桌,帶到了一大片書,發出嘩啦啦的撞擊聲。

祁輕筠:“.......”

“幹嘛,我又不會吃了你。”祁輕筠好笑,走到祁有歲擦過的玻璃面前,順手用指尖擦了一下,隨後伸到面前端詳:

“擦得還不錯。”

誰都喜歡聽別人表揚自己,祁有歲聞言也暫時撇開之前的恩怨,哼笑一聲,小尾巴才剛剛翹起來,正想說“小爺我擦得就是比別人幹凈”,結果話還沒說出口,鐘雪盡走了過來,順手遞給祁輕筠一瓶清茶,無情地戳穿了祁有歲的謊言:

“是楚卻澤剛剛幫他擦的第二遍。”

祁有歲:“.......”

祁輕筠:“.......”

下一秒,祁有歲的臉迅速漲紅,撒氣般猛地將抹布扔在臟水桶裏,怒氣沖沖地奪門而出了,臨了還丟下一句“關你屁事”,像是徹底炸毛的河豚,恨不得用全身的毒刺當場突突突射死鐘雪盡和祁輕筠。

“......小崽子。”祁輕筠無奈地和鐘雪盡對視一笑。

“渴了嗎,喝水吧,你不是最喜歡喝這個嗎?”鐘雪盡眉眼彎彎,話鋒一轉,將一瓶烏龍茶飲料遞到祁輕筠面前。

這是祁輕筠上輩子讀高中時經常喝的牌子。

“......”祁輕筠昨晚才和鐘雪盡談完心,本以為對方會知難而退,沒想到鐘雪盡的態度卻還像之前那樣,擺了擺手正想拒絕,但餘光落在熟悉的瓶身時,動作忍不住一滯。

他來回忙了一下午,此時也真的有點渴了,何況鐘雪盡手中拿的還是他最喜歡喝的飲料沒有之一,祁輕筠在心中淺淺糾結了一下,到底還是接過,隨口一問:

“你怎麽知道我最喜歡喝這個?”

鐘雪盡聞言身軀一僵,好半晌才放松下來,指尖無意識摳了摳掌心:“.......我瞎猜的。”

祁輕筠喝水的動作倏然一頓,慢慢掀起眼皮,一眨不眨地盯著鐘雪盡,眸光一下子變的深邃起來,神情凝重,像是在判斷鐘雪盡是不是在撒謊。

向來將祁輕筠微表情之後代表的意思倒背如流的鐘雪盡頓時身軀一僵,後背瞬間爬滿了白毛汗,緊張地想咬唇,又怕再次被看出端倪,只能繼續面無表情地和祁輕筠對視。

祁輕筠見鐘雪盡下頜線微微緊繃,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片刻後輕輕別開了眼,姿態閑散,不緊不慢地扭緊瓶蓋,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多少錢,我轉你。”

“沒多少錢。”鐘雪盡見祁輕筠沒生疑,悄悄松了一口氣,想了想,抽出兩張紅色紙筆塞進祁輕筠手中,趕緊轉移話題:

“這裏有兩百塊,你拿著。”

“......你幹嘛?”不讓自己給錢反而倒貼錢,祁輕筠疑心鐘雪盡是不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頓了頓,遲疑道:“你該不會是想......”

眼前的場景太過於熟悉,讓祁輕筠不受控地想到上輩子兩人分手之後再遇見時,鐘雪盡也是這樣,十分瀟灑地甩給自己兩百萬,說要包養自己一個月。

“想什麽?”鐘雪盡知道祁輕筠遲疑的表情代表什麽,故意道:“以為我想包養你?”

“......”祁輕筠無語,下意識道:“兩百塊能包誰?”

“也對,”鐘雪盡指尖成拳抵在唇邊輕笑一聲,慢悠悠道:“你肯定很貴。”

起碼得兩百萬。

祁輕筠覺得自己被侮辱了:“......你什麽意思?”

“好了,不開玩笑了,”鐘雪盡怕把祁輕筠惹毛了,自己沒有好果子吃,趕緊道:

“剛剛領導視察經過十班,看到大家打掃的成果很好,集體意識強烈,為了表彰,發放了四百元精神文明獎學金。”

鐘雪盡補繼續解釋:“班上的班委商量過了,這次打掃衛生你功勞最大,所以就把其中的一半給你,另一半當做班費。”

祁輕筠“啊”了一聲,疑惑:“這也有獎學金嗎?”

鐘雪盡面不改色心不跳:“可能是領導他們人傻錢多吧。”

祁輕筠:“?”

鐘雪盡才不會告訴祁輕筠,自己哥哥鐘玉容作為南港一中的校董之一,今天視察的時候看到自家不爭氣的侄子祁有歲主動幹活有多高興,龍顏大悅之下,才臨時起義添置的獎學金選項。

“好吧。”有錢誰不要,何況自己確實忙了一天。有了錢,想到自己那壞了還沒修的手機,祁輕筠打定主意這幾天要出門去把手機修好,再給鐘玉容打電話問問家裏娘兒倆的近況:

“謝謝。”

“不用。”鐘雪盡擡頭看了一眼掛在墻上的時鐘:

“放學了,走吧,去食堂吃飯。”

南港一中雖然是私立學校,食堂也裝修的堂皇明亮,但阿姨的手該抖還是照抖不誤,學生的抱怨聲和腳步聲混雜在一起,隨著菜味兒飄香十裏,好不熱鬧。

祁輕筠和鐘雪盡排隊時剛好排在祁有歲和楚卻澤面前,楚卻澤端著飯盤回過身時恰好看見祁輕筠兩人,正想打招呼,卻被祁有歲拎著衣領子拎走了,臨走前還不輕不重地看了祁輕筠一眼,陰陽怪氣道:

“呦,副會長您還親自來吃飯呀。”

祁輕筠:“........”

他無奈和地和鐘雪盡打完飯,因為食堂座位不多,繞來繞去只能並肩坐到離祁有歲不遠的地方,又被對方狠狠瞪了一眼,白眼似乎要翻到天上去。

鐘雪盡面前的菜色和祁輕筠一模一樣,啤酒鴨、咕嚕肉和兩個素菜,咬著筷子偷偷覷祁輕筠的臉色,糾結道:

“你別討厭祁有歲,他就是小孩子。”

祁有歲夾了一筷子白菜,隨意放在口中:“十六了,不小了,該懂事了。”

鐘雪盡頓時覺得口中的菜變的沒滋沒味起來,垂下眼睫:“你不喜歡他嗎?”

“談不上喜不喜歡吧,”祁輕筠專心幹飯,敷衍道:“他又和我沒什麽關系,我也沒什麽立場多管他。”

“有關系的。”鐘雪盡放下筷子,忍不住打斷祁輕筠的話頭,聲音也高了不少,強調道:“有關系!”

“?”祁輕筠掀起眼皮,看著鐘雪盡過於激動的神情,疑惑道:“有什麽關系?”

“.......”

鐘雪盡憋了半天:“同學關系。”

“哦。”祁輕筠不以為意:“那就更不應該多管閑事了,我又不是他親爹。”

鐘雪盡內心:“你就是啊老公!!”

但鐘雪盡不敢說,只能在心底小聲喊祁輕筠老公,撇了撇嘴,飯都吃不下了。

“快吃,待會晚讀我得出去一下。”

祁輕筠提醒慢吞吞吃飯的鐘雪盡,生怕對方跟不上自己幹飯的速度。

兜裏揣著兩百塊巨款,他已經忍不住想立馬出去修手機,好聯系鐘玉容問問被他撇下的孤兒寡母最近情況如何了。

哦,順便還得去找找有沒有正兒八經能修相框的店,不然剛哄好祁有歲又得給他找事了。

“我不能吃啤酒鴨,你替我吃了吧。”鐘雪盡聞言無精打采地應了一聲,為了趕時間,將沒吃過的鴨子夾到祁輕筠碗裏,還順手過掉了一些硌牙的碎骨頭,全留在自己盤子裏。

他酒量很差,啤酒鴨這種雖然不至於上頭,但是也能讓他暈乎,遺傳到祁有歲身上就是喝了饞了酒的水都能醉的不省人事。

“不喜歡你還要。”祁輕筠覺得離譜:“你就沒事給我找事是吧?”

鐘雪盡也不說話,撐著腦袋看他,無辜地睜著一雙杏眼看著他,像是淋濕的小奶狗咬著主人的褲腳撒嬌似的。

祁輕筠拿他沒辦法,三下兩下替他幹完了盤子裏的菜,站起身拿著餐盤:

“走吧。”

因為兩人吃飯吃的挺快,祁輕筠和鐘雪盡到班上還有一半同學沒來。

祁輕筠剛剛落座,從抽屜裏摸出宿舍門的鑰匙,正想離開回去拿手機,門外就有一個紮著丸子頭的學姐抱著一個紙箱子走了進來,小心翼翼道:

“有人在嗎?”

“......”祁輕筠認出她是早上一起值班的丸子頭學姐,頓了頓,勉強承認自己算是個人,“怎麽了學姐?”

“祁同學!”丸子頭學姐眼睛一亮,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額前的劉海,“嗯......我來送胸針。”

“胸針?”

“對,南港一中特別研制的,每個班都有,你們是新生,所以現在才做好,拜托你分發下去啦。”

丸子頭學姐雙手合十做拜托狀,盯著祁輕筠過分俊秀的側臉,不免有些春心蕩漾,心猿意馬地遞過一個比起其他都更加精致漂亮的白鶴胸針,“這款是學生會特制的胸針,和他們都不一樣。”

“給我的嗎?”祁輕筠道。

“對。”

學姐正想趁機再和祁輕筠多說兩句,忽然感覺身後涼颼颼的,回身一看,就見鐘雪盡抱臂站在自己身後,瞳仁陰郁黑沈,渾身冒著森寒的氣息,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要擇人而噬的惡鬼,面上卻依舊裝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

丸子頭學姐嚇得瞳孔地震,下意識後退兩步:“.......”

鐘雪盡腳步一轉,走到祁輕筠身後,當著學姐的面,伸出雙臂穿過祁輕筠的腰側,從後面抱住他,將臉貼在祁輕筠的肩膀處示威般盯著學姐,面上因為嫉妒所以猙獰可怖,聲音卻軟軟的毫無攻擊力:

“我也要。”

“等會給你。”祁輕筠光顧著彎腰翻那些不同形狀的胸針了,沒註意到兩人此時的動作有多親密,等他把那些白鶴胸針的大體形狀大體都摸清楚了,擡頭時才發現學姐不見了,忍不住疑惑:

“人呢?”

鐘雪盡沒說人是被自己活生生瞪走的,只含糊道:

“可能去送下一個班了吧。”

祁輕筠想了想,“有可能。”

說完,他才發現鐘雪盡正死死抱著自己,像是個沒有安全感的樹袋熊,而此刻半晌大部分人都到了,正齊刷刷地盯著自己看。

“......”祁輕筠心中浮起一絲偷晴被抓包的尷尬感,趕緊抓起紙箱裏的胸針,塞到鐘雪盡的懷裏,和對方隔開距離:

“給你給你。”

“.......”鐘雪盡覺得祁輕筠在嫌棄自己,有些委屈了,垂下眼,每一個毛孔都散發著失落的信息,頭發軟趴趴地垂下來。

“呃......”祁輕筠眨了眨眼,不知為何心中突然浮現出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愧疚感,失智之下,竟含糊地說了一句:“你回座位上去,晚點回宿舍你想做什麽我都答應你。”

剛說完這句話,祁輕筠就有些後悔了,但沒想到鐘雪盡卻十分好哄地點了點頭,還沒等祁輕筠收回之前的話,就勾起唇角興高采烈地走了。

自己給自己挖坑的祁輕筠:“.......”

他恨不得錘死自己,但面上還是要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將胸針給班上每一個同學分發下去。

分到祁有歲時,祁輕筠的右眼皮突然突突突地跳動起來,他心道不好,果然,還剛將胸針發到祁有歲身上,祁有歲就十分嫌棄地看了一眼,當著祁輕筠的面丟進了垃圾桶裏。

祁輕筠當場拳頭就應了,偏偏祁有歲還渾然不懼,得寸進尺地補了一句:

“我不要。”

說完,他還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看著胸針時面上的嫌棄幾乎要溢出眼睛,咕噥了一聲:

“看上去好劣質,這是廠牌生產的?怎麽一點品味也沒有。”

他平時在家帶著的胸針品牌都是什麽BVLGARI、CHANEL,怎麽可能會看的上這些?

在場的同學們頓時感覺有被內涵道,臉上有些掛不住,瞬間不滿了,嚷嚷著憑什麽他們都戴了,祁有歲可以做那個特殊的?

“大小姐,不劣質。”祁輕筠盯著眾人不滿的眼神,心道這孩子拉仇恨有一手。

他懶得再去撿垃圾桶裏的那個,但是胸針都是數人頭的,再給祁有歲一個別人就沒有了。

祁輕筠想了想,只能拿出自己的胸針拍到祁有歲掌心,敷衍道:

“這是爹送你的——南港一中秋日之約限定高級典藏版又名老父親再愛你一次紀念款胸針。”

祁有歲:“......”

話音剛落,班上頓時爆發出一陣哄笑,空氣中頓時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祁有歲羞憤欲死,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驚得楚卻澤像個受驚的兔子似的蹦了一下,驚恐的地看著祁有歲怒氣沖沖伸出的指尖差點捅祁輕筠嗓子眼裏:

“你耍我是吧?”

“沒耍你。”祁輕筠不著痕跡地後退一步,笑瞇瞇道:

“你乖乖把胸針戴上,父親今晚就帶你出校門修相框去。”

順便,去找他大舅子鐘玉容,確認一件他想了很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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